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郑尹厦发现，李素妍竟然已经做好了早饭。
“怎么不多睡一会？”
“习惯了，”她微微笑着：“妈妈说早睡晚起身体好。”
说起妈妈的时候，她的眼底淌过一点点的泪光。
郑尹厦心下恻然。
同样的悲伤更能引起共鸣。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那柔软的发丝轻轻地触及掌心，轻柔地不可思议。
他在安慰她。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她没有抗拒他的触碰，而是羞怯的一笑：“素妍是个坚强的孩子，像爸爸一样。”
“嗯，素妍妹妹很坚强的。”
强忍着鼻酸，他看着她，含笑附和道。
郑尹厦这才发现，看着她白净的小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给染的黑乎乎的，双手也是一样——他早就习惯了自己和周围人脏兮兮的模样，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异样。
可是现在，他却想起了昨天那个漂亮干净的小女孩的模样。
心里微微发烫。
“尹厦哥哥，我们吃饭吧！”
李素妍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走到一边，说道：“我煮了粥……”
“你会做饭？”
“不太会……不过隔壁家的奶奶教我了，你看，还有泡菜呢！”
她捧着碗，期待的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星星一样明亮的光。
郑尹厦却沉默了。
煮粥的陶罐里翻腾着整颗的微黄米粒，那香气直往鼻尖窜。
那个小小的碗里，盛着的是小萝卜泡菜，而不是他泡菜缸子里的菜叶子。
良久，他才问道：“哪来的？”
隔壁家的情况也不好，那位奶奶不会无缘无故那么好心的教她煮粥还给她粮食和泡菜。
素妍一愣，傻傻的回答：“隔壁奶奶给的……我，我给了钱的，我没偷东西……”
情知她是误会了，他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你给了她多少钱？”
“一万块。”
尹厦沉下脸，怒火一下子蹭地冒了出来。
见她手足无措的站在他的身边，无措又纯真的望着他：“尹厦哥哥，素妍做错了什么吗？”
这点东西可不值一万块！
那个贪心又可恶的老女人，竟然敢骗小孩的钱！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不是你的错，”他道：“你跟我来！”
郑尹厦拉着李素妍的手，飞快的跑到隔壁家，拍开门。
对方是长辈，即便做了让人看不起的事情，他也依旧无法恶语相向，而是用严厉愤怒的表情，努力让外强中干的老人妥协，得到了一小坛子泡菜的补偿——慢慢吃的话，足够他们两个人吃一个月的！
物超所值了！
“尹厦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李素妍捧着脸崇拜的看着他，让他内心生出一丢丢自豪来。
虽然，其实也挺丢人的……
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对方更加的讨厌他们，以后只能远着点了。
**
告诉素妍怎么照顾妹妹之后，郑尹厦满心担忧的准备出门——他不能不做生意，但是妹妹实在太小了，现在还不能带着一起去。
李素妍是有钱的，但是并不多，只有十万多点。
早上给了那个奶奶一万之后，就剩下九万多了。
原主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小丫头，经历了母亲改嫁和继父骚扰，催熟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十万块的整钱是从母亲房间里的抽屉里偷出来的，剩下的零头则是她攒下来的零花钱。
这个时候的物价还没有以后那么贵的离谱，十万块韩元还是值点钱的，但因为经历战争，粮食飞速涨价，如果一味靠这点钱吃用，也用不了多久。
况且原主逃出那个家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就没别的了。
一身替换衣服总是要买的，外面的可以凑合穿别人的旧衣服，里面的却不行。
这个家里一点东西都没有，也处处要花钱。
所以郑尹厦还是得去找活干，坐吃山空，何况他也不想花她的钱。
一个孤女，总得留点钱财傍身。
“尹厦哥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少年垂头丧气满是担忧的样子，让小心翼翼的抱着女婴的女孩充满了责任感，努力的做出保证。
这样天真而善良的女孩，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天使吧？
郑尹厦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并不丰腴的面颊。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关系，原主很瘦，浑身上下的几两肉都长到脸上去了。可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也完全没有婴儿肥的样子，掩不住皮肤里透出的病态的苍白。
康福药剂能治好疾病，却无法改变她的身体状况。
这样孱弱的身体，自然无法抵抗阳光日晒和风吹雨打的侵袭。
郑尹厦看着她坚定的眸子，心道：应该可以不用太担心的吧？
她虽然什么都不会，却很努力的在学习，早上的早饭不就做的很好吗？
“说什么对不起呢，你不是在帮我吗？总是带着妹妹出去也不方便，每次都把她饿的哇哇大哭呢！素妍妹妹其实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呢！”
“真的吗？”
她大大的眼睛瞬间就拂去了黯淡，满是喜悦的光：“素妍真的有帮上忙吗？”
那寻求认可的样子，迫切的需要着他的肯定。
郑尹厦不由重重的点头，微笑：“嗯，真的！”
女孩顿时松了口气，露出了纯真的笑颜：“那真是太好了！放心吧尹厦哥哥，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你不要担心我们。”
“嗯，那我出门了！”
“好，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郑尹厦一边走着，耳边温柔的话语让他的心里流淌过一股不知名的暖流，好像以前也是这样的吧？每次爸爸离开家的时候，妈妈都会这么说着，然后目送着他离开。走到院子的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女孩静默的站在玄关，纯净无垢的面容裸/露在晨光里，浅浅微笑的模样分外美好。
美好的，仿佛是一张画卷。
即便已经脱下了昂贵漂亮的韩服，穿着他要来的旧布衫裙，也依然无法遮挡她的清纯美丽。
这个夏天，他想，他捡回了一个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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