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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慎止眯着眼睛吐出一团云雾后走到最近的垃圾桶，指节微微用力摁熄烟蒂，正是因为他走近了来，叶真这才看见他额上和眼睛处有些淤青。
叶真看着他，迟疑开口：“你......”
何慎止欣长身干刚好给她笼下一片阴影，他低头俯视叶真，颇有些无可奈何的低声叹息：“怎么每次见你我都这么狼狈呢。”
叶真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每次”，只听得他喟叹的“狼狈”二字，想来也是，换做自己出了这种事情自是不好受的，叶真当然不会一上来就往假赛上面引，思及此，她只说：“你的脸怎么回事？不需要去处理一下吗？”说着叶真往包里一探，翻找出一张创口贴，“何慎止，我这有创口贴，你先贴一下额角？这还在渗血。”
何慎止烟枝墨黑眼眸目光沉沉，注视拿着创口贴的叶真，两目相对，一息之间，他才堪堪接过，接过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摩挲了一下她的指尖，“你还是有随身带创口贴的习惯。”
江风拂过，吹起叶真秀发，她将被晚风吹凌乱的发丝拢至耳后，淡声道：“嗯，习惯了。”
何慎止刚撕开包装，动作便倏忽顿住，他将创口贴递至叶真面前，垂下头请求：“能麻烦你帮我贴一下吗，自己看不见。”
“行，我们找个位置坐着吧。”
两人找了个最近的小酒馆，坐在店外，随意点了一杯吉姆雷特。
叶真利落给他贴上，语气平淡:“只用创口贴肯定是不行的，你最好还是要去医院。”
何慎止在酒馆的灯光下衬得眸子幽暗极黑，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叶真，兀地唤了声：“叶真。”
“嗯？”
“你觉得我有打假赛吗？”
叶真回的很快，铺陈直叙的肯定，“没有。”
二月的江风吹着还是有些寒意，但何慎止的眉眼却被这阵掺着凛意的江风吹得缓缓舒展。
何慎止躺在靠椅上，微微挑眉，“为什么，就这么信我？”
“嗯。”
何慎止双手交握，视线放空，落在灯光繁亮的大桥上。
“叶真，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只是你想不起我了。”
叶真听到这话瞬息转头看向何慎止，细长白皙的脖颈在酒馆暧昧灯光下泛着冷白，她语气不乏讶异：“我们早就认识？”
何慎止望着江面轻喃，“对啊，在学校那个开着桃花的小巷，当时我也和现在这样这么狼狈，你给我贴了创口贴还问我需不需要法律援助。”说到这里，何慎止身体微微后仰，偏头看向茫然的叶真，顿了顿，笑道：“果然不记得了。”
他喉结微滚，继续说：“华海电竞学院你知道吗？”
“嗯。”
“我当时读完高一就去这个学校了，那里的老师叫我去的，说觉得我游戏还打的不错，我为什么就去了呢，因为我妈那个时候得病了，就...挺严重那种吧，吃药住院都需要花钱，任何一个底子还不错的家庭遇上这种重大疾病都可能会被掏空家底，何况，我家庭普通，或者说普通家庭都算不上，我爸是个赌徒。”
听到这里，叶真已然惊愕，但她知道此时她只需要做个倾听者。
何慎止微微坐着，继续低低道着，像是自言自语：“开始我还庆幸，自己有点游戏天赋，能给我妈治病，但是后面，我的钱不够了，因为她要换肾，我没有钱。”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后面的季中赛冠军的奖金上，原本我们战队一路发挥都特别稳定的。”
说到这里，何慎止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但是在决赛的时候我们战队输了，决赛的时候我们的打野和辅助出了特别重大的失误，不过我始终觉得大家是一个战队，我没理由去怪罪任何一个人，奖金没有着落了，但是我妈在等着钱救命，我就想着去找经理先借点钱。”
“结果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俱乐部的高层和华海电竞学院收了决赛那个战队的钱，让辅助和打野按照剧本演，辅助和打野都是和我一样被俱乐部从华海那里买来的，当时我在的hfx战队辅助是总指挥，打野次指挥，你也打比赛，指挥有多容易操作比赛总对局，你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的何慎止语调还是很平静，但是叶真注意到了他的手在用力收紧，身体极力克制颤抖。
“所以我当时就把俱乐部和华海收钱打假赛的事情捅出去了，然后他们害怕事情被闹大就给了我一笔封口费，我当时确实很需要那笔钱，所以我接受了，我暂时成为了他们中包庇他们的一员，但是这期间我也在不停收集证据所以等到后面我妈一移植成功了，我就又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了，学院没了，俱乐部老板也亏惨了，我还还挺高兴的。”
何慎止伸出去拿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支烟来，他刚把烟凑到嘴边，看了叶真一眼，又硬生生放下了。
叶真看到他的动作，语调淡淡：“没事，你想抽就抽吧。”
对方摇摇头，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孙易阳抽烟吗？”
“不抽。”
何慎止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继续说着，“不过我妈后面还是排异反应，去世了，我爸照样赌，天天赌，我不给他钱，所以他就气急败坏说我打假赛去了，那又怎样，我就是不给他钱，我直接退役，他别想从我这拿一分钱。”
叶真看着江面，语气平静：“何慎止，你退役了又何尝不是一种屈服呢？”略微停顿，叶真继续说：“我只是想说，我还是希望能继续在赛场上与你对线，当然，我不是你，没有资格替你做任何决定，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后悔就好。”
“但是我觉得你真的就主动退役了，你会后悔的。”叶真看向何慎止，含着笑意，“除了最开始的被逼无奈，我想，电竞也是你的热爱吧。”
何慎止看向叶真，墨眸情绪涌动，“叶真，其实我——”
“喂？”电话适时响起。
“真真，你在哪里？你定位一直开着没动，我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
叶真环顾四周，结果是孙易阳率先发现了她，一路跑来，一双漂亮的笑眼看到叶真那刻显得极其明亮，“真真，太好了，我还担心你是出什么事情了。”孙易阳的目光蓦地落在一旁男子身上，“何慎止？”
“我那会走到这正好遇上何慎止选手了，聊了会天，一下没顾上看手机，抱歉啊。”
“没事没事。”孙易阳眼眸平和，透出满满柔软来，利落地背起叶真的包，搂着她的肩膀，微微颔首算是对何慎止打过招呼了，“那我们先走了？”
何慎止点点头。
“哎，等等。”走出几步的叶真突然回头，“何慎止，你刚刚是想说什么？”
何慎止手上夹着一根烟，对着两人扬了扬，“没事，你们走吧。”
孙易阳点点头，“那我们走了，你也尽快调整一下状态吧。”
何慎止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点燃指尖的烟，微眯眼睛，看着江面，烟云缭绕。
-
叶真靠在座椅上，看着车外街景闪过，回忆适逢拼凑起来，唤了一声身旁人：“孙易阳。”
开着车的孙易阳笑着看了叶真一眼：“嗯？怎么了真真。”
“我想起来，我确实和何慎止早就认识了。”
车内气氛凝固一瞬，孙易阳开口：“啊，是嘛？”
“对。”
静下来之后，再次回忆，何慎止最后的神态在叶真脑海里逐渐放大，仿佛有些呼之欲出的答案，他想说的是她所想的吗，不过这不重要了。
叶真看向左侧开车的孙易阳，少年眉眼俊秀，侧脸的下颚轮廓和突出来的喉结都很好看，周身时时都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柔柔的涟漪。孙易阳感受到她的注视，心里窃喜，真真干嘛偷看他啊，孙易阳微微侧头，在专注前方道路的同时清澈的眸子以极快的速度看了叶真一眼，唇角勾起，语调轻快，“真真，你在偷看我哦，怎么啦？”
对啊，这不重要。
重要的事。
叶真眼眸跃着笑意，“队长，春季赛要好好打呀。”
胸口发热，心怦怦跳。
对方回答：“当然，不止春季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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