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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和同伴走散了。”
万人桥翠赶忙否认，不过这样上来就直接讨钱的行为至少能让他知道这位老婆婆对外来人没有排斥的态度。
像之前那样，他向对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记者”身份，表示是从东京过来采风的。
“我们只是在找路，婆婆你知道的话我们也可以分你点烟钱。”
“这样啊。”
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万人桥翠与夏油杰的穿着打扮和随身行囊，颇为满意地搓了搓手指。
“那也行吧，不过单纯问路的话就要多付一份钱。”
夏油杰有些看不过去。
“这也不合道理吧，问路不是更轻松吗，怎么还多收钱。”
“你这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我替你们找人可是按人头收钱的，现在你们不找人只问路我不就少收一份了，当然要补回来。”
她用手指弹掉烟灰，朝着外面随便指了指。
“你们也可以随便去找别人问吧，不过你们现在肯定是找不到的。”
夏油杰这下是肯定了，对方吃准了他们二人只能找她帮忙，才会这样毫不顾忌地讨钱。
婆婆一眼就能猜中夏油杰的心中所想，她只是糊弄着说道：“别这么凶嘛。我也不会白收你们钱的，这个村子没有人比我更熟了，村头村尾每一家的小子小女都是我看着从穿尿布长大的，不夸张地说我可是这里资历最老的人了。”
万人桥翠闻言，有点疑惑：“但是之前别人和我们说，升水婆婆是村里年龄最大的啊？”
“升水？哦，你们是要去找世津子那老婆子啊。”
这位婆婆听到万人桥翠的质疑，只是不屑地嗤了一声，“也没说错，她确实比我大个几岁，不过她早就不出来了，天天窝在房子里面谁知道她还活着没有。”
“这样吧，既然你们是要去找她给她添麻烦，我可以给个折扣。你们问路的钱我可以少收一个人头的费用，但是你们要把这个东西买下来。”
婆婆思量了一会，马上做出决定。
她从已经有些磨损的裤子口袋中摸索出两个布袋子，将其中一个扔给了万人桥翠。
万人桥翠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才接住，一边拉开袋子的抽绳。
“这是什么？”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珍珠戒指。戒指环是一圈做工略显粗糙的金属，只是戒指托上镶嵌着的珍珠却有着与其包装完全不相称的温润光泽。
夏油杰凑过去瞄了一眼，他对珠宝首饰之类的也不太感兴趣，但是哪怕套着布袋也能一眼看出这颗珍珠的品质不像是这种山野村庄的婆婆可以拿出手的。
他有些面色古怪地问对方：“这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了。”
她挠了挠后脑勺，指着自己补充道：“不过我现在要这种东西也没用了，还不如换成钱更实在。”
夏油杰只是默默对万人桥翠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为了问路付钱还好说，现在还要再搭上一枚珍珠戒指的花费，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万人桥翠虽然知道夏油杰的意思，可他还是问价道：“加上这枚戒指你要算多少钱？”
这枚珍珠的品质确实很难得，尤其是在这种靠近海边的村庄里获得的，很难说不是这些渔民们从海里捞出来的天然蚌珠。
万人桥翠不愿轻易放弃难得的机会，这其中肯定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问路一个人头五千，这枚戒指就算你八千吧。”
那么万人桥翠和夏油杰两人的问路费一万再加上戒指的钱，便是一万八千日元。
“我们走吧。”
夏油杰闻言，牵起万人桥翠的手。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明目张胆地在敲诈了。
“一万二如何，戒指的钱不变，问路的钱就给我们便宜一些吧。”
这枚戒指如果能通过鉴定的话，市值至少在三万。
万人桥翠摩挲着布袋边缘上的痕迹，这一角上绣着“三室”这两个字，估计就是婆婆的姓氏。
“婚戒这种东西不是想卖就能卖出去的，你之前应该也问过其他人吧，可是他们都不愿意以这个价钱收这枚戒指。”
三室婆婆盯着万人桥翠看了许久，那双已经浑浊的瞳孔已经无法从中看出任何的情绪。
“……可以。”
还没等万人桥翠把钱包拿出来，三室婆婆又补了一句。
“那就给我两万吧。”
“等下，你不是同意降价了吗？”
万人桥翠震惊，他确信听到了对方之前的同意。
难道这是对方的策略吗，问路费打折扣后，再变相把戒指的费用提高？
“我是同意问路费降价了，戒指的费用我也不会变。问路费四千，两枚戒指一万六，加起来两万。”
三室婆婆很满意对方脸上的神情，她甩了甩自己手上的那个布袋，“既然你说是婚戒，那卖戒指当然是一对一对卖的，乖乖掏钱吧小伙子。”
竟然是在这里埋了一个陷阱啊。
万人桥翠有些无奈地想。
不过就算买入戒指的数量翻倍，后面可以卖出去的价格也相应变高了，对他来说也不算亏。
见万人桥翠久久没有给出回答，夏油杰还以为是三室婆婆开出的价码超过了对方的预期。
“多出来的那八千日元我来出吧，正好你之前还请过我便当。”
“那怎么可以……”
万人桥翠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夏油杰看着也不像是会佩戴珍珠首饰的那类人，再且说让一名高中生来替自己负担这部分支出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就这么说定了。”不容对方拒绝，夏油杰已经拿出了一张福泽谕吉塞给了三室婆婆。
“你们怎么平摊是你们的事情，反正钱最后给我就行。”
三室婆婆面对两人的推拉倒是无所谓，她爽利地将收到的纸币叠成小块塞进衣服口袋中。
眼瞧着夏油杰已经把钱给了出去，万人桥翠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把剩余的钱也一并付清了。
“可以，不愧是大城市来的有钱人，给钱就是爽快。”
清点完到手的纸币，三室婆婆将另一个装着戒指的布袋也交给了万人桥翠。她挺起佝偻的背脊，拿起放在一边的一根枯树枝充当拐杖，对万人桥翠说道：“跟我来吧，你们不是要去找升水吗。”
看这位婆婆终于对收到的过路费表示了满意，夏油杰和万人桥翠不由得都舒了一口气，原本看对方之前那般难缠的样子还以为又要再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
夏油杰将万人桥翠拉倒一旁，低声叮嘱着：“那我就去海滩那边了，万人桥，你一个人万事小心。”
“嗯，我会的。”
万人桥翠看着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等待着两人说完悄悄话的三室婆婆，将多买到的那个袋子塞进夏油杰的手中。
“我想了一下，这枚戒指还是分给你吧。”
夏油杰有些无措地接过来。
他要这枚戒指又有什么呢，珍珠指环什么的怎么看怎么也不适合自己吧。
“虽然已经加工过，不过这种品相的海水珠运气好的话在市场上可以卖到三万元以上了，总不能让你白花这八千元吧。”
万人桥翠拍了拍得知这一消息后满脸震惊的夏油杰，带着轻笑随着三室婆婆离开。
“保管好戒指，记得保持电话联系。”
三万元？
就这个？
夏油杰难以置信地看着静静躺在手里的珍珠指环，最后还是按照对方所要求的，默默地将其收到口袋里。
另一边单独离开的万人桥翠，跟着三室婆婆走向了一头远离海边进入山林的平路。
他一边记着周围的景色，一边将袋子里的珍珠戒指比划着戴上了自己食指，大小意外刚刚好。虽然将它卖出去也算是个不错的买卖，但是留着自己戴说不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还以为你们还算是懂行的人，结果这个没人要的婚戒就这么戴上自己的手指了。”
三室婆婆看到了万人桥翠的行为，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
“当你选择将它们卖出去的时候，这对戒指中包含的所有回忆和情感对你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于我这个买家而言，这颗珍珠的价值远远超过了这枚戒指的价值。”
说到这里，万人桥翠反而有些好奇了。
“不过这种品相的珍珠是你们自己捞上来的吗，既然这里能捕捞到珠蚌的话其实也可以再多发展珍珠交易的产业吧。”
“怎么可能，别看我现在这样只能靠游客换点钱，我以前也是当过几十年海女的人。这片海域里哪能捞到什么珠蚌，这种东西都是升水那老太婆整出来的。”
像是回忆起以前的经历，三室婆婆发挥出她这个年龄应有的特质，絮絮叨叨，“净搞些莫名其妙的仪式，又是举行什么选美比赛，又是推行什么海边婚礼，这种珍珠戒指就是那个时期她不知道从哪里捞出来的。这样疯疯癫癫的村长把村里的年轻人都逼走了不说，连外面的游客都吸引不来多少。”
某种意义上只能依靠传统渔业维持生活，这样的村子人口流失和老龄化也是必然的吧。
万人桥翠联想到了自己的家乡，如此相似的前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当上村长后简直就和疯了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甚至连带着全村的都去改信什么八目大人，真是造孽啊。我看这出海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也多半是来自惠比寿大人的天谴。”
这倒是之前没有听过的情报，万人桥翠警觉起来。
在这种渔村里面改变信仰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为什么之前那位上砂欣子没有和自己说过呢？是因为她外乡人的身份所以不清楚吗？
万人桥翠连忙追问：“这位八目大人是哪一路神明，具山这边是什么时候改信它的？”
“我想想……”三室婆婆被突然这么一问，一时也没想起来，只好掰起手指数着，“四十、不、五十年多前吧，具体记不太清了，反正是我还没结婚的时候。升水她那时候只是海女的领头，哪一次出海后突然说带回了这个八目大人的神旨。”
“当时村里的老人们还骂她呢。结果又出了几次海，发现只要跟着去信的海女都能比其他人收成翻几倍，等到我结婚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开始去信这个八目大人了。”
“你也信了吗？”
“哼，我躲祂还来不及呢。”
三室婆婆自诩是个虔诚的惠比寿信徒，她对于升水世津子自始至终都有着不经掩饰的厌恶。
“如果祂真的在保佑着具山，怎么会连我家那位都救不回来，就连升水自己家的老公孩子也命丧大海。”
“这不是新的神明，这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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