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根，第四根也断了！”
万野昌英用肩膀夹住手机，看着自己双手中打开的咒物。月光透过窗户投射下来，干瘪的猿手五根手指现在只剩下一根还维持完好的状态。
“就在我出门后不久就听见那个声音了。”
——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那头的孔时雨的语气中是无法抑制的焦躁，为了明哲保身而一直远距离联络的中介人，此时明显也对这个已经脱离掌控的事态着急起来。
“我他妈比你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和前两天一样——走进去，努力逗她开心，走出来——结果就今天，只有今天，前脚刚出门我后脚就听到那个不详的声音了。”
万野昌英焦心如焚，在他的记忆中一幡由嘉里似乎看上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不如说她这几天以来一直都是那副闷闷不乐的要死要活的神情。
“究竟会有谁能理解那个小妞到底在想什么！？”
孔时雨也是近乎穷途末路的状态了，他怎么会想到才和委托方敲定好剩下那两根手指的价钱，结果钱刚到手还没捂热筹码就减半了。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再过个两天这场买卖就要血本无归了。
——这样，你找个时间用点药把她带出来。
深思熟虑之后，孔时雨选择了另一种方案。
“你的意思是……”
——既然咒物选择了她，到时候直接把这个女孩和那个咒物一起打包给买家，反正东西到手后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拖油瓶就不关你我的事了。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孔时雨也不打算选择这种风险最高的方案。要知道交易一个咒物和交易一个人从目标的显眼程度上就有着天壤之别。
万野昌英犹豫片刻，眼看着要涉及到人命了他还是有些顾虑的，崇尚低风险的他也实在不想被牵扯进这种破事中。
可是如今到手的鸭子要飞走不说还要惹得一身骚，猿手已经被用掉四个手指，更别谈他自己也已经列入了被咒术师追杀的名单之上，如果连雇主这边保命的报酬都拿不到的话自己面临的后果无需多言。
“……行。夜长梦多，就明天吧，我明天把她带出来。”
万野昌英想起今天白天时在病房门口遇到的那位疑似便衣警察的不速之客，终于下定决心，干脆加快进度。本就一团乱的现状，如果再任由那些警察进来掺一脚，不知道还要给他添上多少麻烦。
——可以，那就定在明天。等一会我把地址发给你，注意带出来的时候不要引起医院的注意。
“放心，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万野昌英将通话挂断，想到明天将要面临的重要挑战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就为了这个委托任务一连奔波好几日的万野昌英，终于在这一刻感到了那股无法抵抗的疲惫感。他看着黑暗中的空旷病房和在病床上睡着的对外界一无所知的一幡由嘉里，心中竟有一丝后悔和厌烦。
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接下这个委托的呢？
自己这样日夜颠倒的苦累和担惊受怕最后真的能得到相称的回报吗？
万野昌英不知道答案。
只是现在已经不容再后退了，他只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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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万野昌英并没有如前一天所说的那样缺席，反而准时地在访客时间推开了一幡由嘉里病房的门。
原先还无所事事地发呆，一幡由嘉里看到这位访客的身影后自然喜形于色。
“万野律师？你不是说今天有事不来了吗？”
“啊……临时取消了。我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容易孤单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还是尽快赶过来了，正好也陪你聊聊天。”
万野昌英挤出一个笑容，嘴角却是不自然地微微抽搐。
他的公文包中装着的正是今天行动必要的道具和武器，从踏入这间病房开始，他职业生涯中最特殊并且最重要的一次任务就已经拉开序幕。
之后所有的流程步骤都已经谋划和预设好几遍，必求万无一失。
万野昌英心知成败在此一举。
半个小时之后，神色如常的万野昌英从病房中出来，他有些吃力地提着厚重的公文包，一如前几日那样轻轻地阖上房门。
随后便匆匆地从走向货梯。
坐在隔壁待诊区，一位带着白色渔夫帽的青年将挡在面前的杂志放下。
那正是在外面观察和等待了许久的万人桥翠。
他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之后便快步走向一幡由嘉里的病房，趁私下无人注意便转头闪了进去。
如果这里的病人还在的话，一定会对这位莫名闯入的不速之客大发雷霆并将其驱赶出去，可此刻的病房里面空空荡荡，病床上被子散乱，只剩下一旁的矮柜上放着的半杯水还冒着热气。
显然不会是一幡由嘉里自行离开的。
感到不妙的万人桥翠赶紧跑到走廊上，货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还在跳动着。
‘绝对是那个人带走了一幡由嘉里！’
万人桥翠想起这几日来的观察，那个万野昌英每次离开都是从消防楼梯走的，今天这次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绝对不会特地走货梯。
没有时间再去就纠结这些异常，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跟上去阻止他。
万人桥翠连忙跑向楼梯，一边加快了下楼的脚步，一边看着每一层货梯的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减小，直到停在了最底层的停车场。
万野昌英从货梯中出来，往前走个十几米就是他精心挑选的位置，昨晚特地提前将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那个位子上。不仅距离这个电梯出口近，车身正好也可以挡住这个方向的监控，形成一块不小的视觉死角。
他拖着脚步走进阴影中，将公文包中的东西抽出来平摊在这处的地上。
是一张看似普通的纸，略有些厚度，完全展开之后差不多有2米长。纸的中心躺着一个等比大小的少女画像，其容貌打扮和身姿体态都与从病房中消失的一幡由嘉里一模一样。
甩动着酸痛的手，万野昌英稳定心神之后便跪在纸旁边闭上了眼睛，驾轻就熟地发动了术式。
那个鲜活的少女画像缓缓地有了厚度，就像被吹进气的纸气球一样逐渐鼓起、膨胀、直至整个人从纸面中分离脱出，从一个图案变成了一个失踪的人。
纸压纹。
万野昌英的术式可以将物体压进比其更大的纸张中。
他最擅长的就是压小型静物，更方便操作持续的时间也更久。而如果是活物的话则困难许多，施术对象必须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中，并且一旦在此过程中有发生过无意识的动作则可能破坏术式的效果。同时因为术式发动后物体的重量会按比例增加到纸上，如非必要万野昌英真的不想用它施加在人的身上。
可事到如今，只有这个方式是最容易将一幡由嘉里从病房里偷出来的了，不容他再考虑些有的没的。
万野昌英发动引擎，驾驶着车辆准备从地下停车场中直奔目的地。
将注意力放在后座无意识的一幡由嘉里身上的万野昌英，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停车场出口方向的一角，正在守株待兔的万人桥翠。
盯着驶出去的面包车的车牌，万人桥翠慌忙跑到马路旁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你好，麻烦跟上前面的那辆车。”
慌乱之中系上安全带，万人桥翠不停催促着司机。
“客人，你确定吗，这样开的话价钱不便宜哦。”
满头白发的司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没错！前面是我的妹妹，她被男人从医院拐跑了！”
无暇顾及其他，万人桥翠随便编了一个借口。
“好、好吧。”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见这样的说辞还是察觉到其中的严重性。司机仓皇之下还是遵循了对方的要求，开着出租车远远地坠在后方，跟着面包车的路线在马路上不停地绕着圈子。
直到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面包车开始驶离繁忙的主干道，开进了越来越偏僻的枝干路线，就连路旁的建筑物都开始变得散乱陈旧。
“不行了啊，客人。”
头发花白的司机推了下老花眼镜，减慢了行车速度，劝道：“不能再往前开了。这边再往前也只有这条路了，又没有其它车子，我们再继续跟着肯定会被对方发现的。”
“那就到这里吧。”万人桥翠闻言便干脆利落地将车费付清，打算自己步行过去看看情况。
下车后大致地环顾一圈周围的状况，竟是些荒废的矮楼和仓库之类的建筑物。
万人桥翠在关上门之前还是低身问了一句，“对了，这一圈都是已经废弃的建筑了吗？”
“十几年前就没人了。”不用花费多少力气去回忆，作为司机的老人很了解这块地方几乎不会有人过来，“客人你也别多待，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流浪汉聚集在这里呢。”
那可真是太符合万人桥翠想象中的做些见不得人的坏事所选择地点的刻板印象了。
“多谢提醒。”
青年口头答谢，但进去探查的决心还是没有动摇，看着出租车快速地驶离了这块区域。
就像是生锈的巨大墓碑一样。
看着眼前的景象迟疑了一瞬，万人桥翠还是走进了这一片腐旧的建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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