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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大牢内,很少有机会能让阳光照进来,除了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能够短暂地看到激起的飞絮与稀薄的光亮,其他的时候都是靠墙上的蜡烛,为这昏暗的角落带来一丝的光。
黛玉在狱卒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直到某处的尽头,才看到一身囚服,面朝墙上高而窄的窗户盘腿而坐,从窗户透过来的阳光照在对方身上,就连头顶略显杂乱的发丝也因此染上光晕。
“林姑娘,到了。”
狱卒将黛玉领到地方后,便先退了出去。
听到声音的沈嘉荣这才背过身来,一身囚服脏而不乱,愣是被沈嘉荣挺直的腰背穿出华服的感觉。
看到黛玉时,沈嘉荣许久未见人而渐渐僵硬的面部,也表现出一丝错愕。
沈嘉荣故作玩笑道:“林姑娘,没想到再见是这样的情景。”但他的声音又太过虚弱,难以使人逗乐。
黛玉道:“沈大人,听说你的事情后,杜老先生很担心,还因此病倒了。骆以怀骆公子也在为救你而努力。”
听到黛玉提到杜壅培,沈嘉荣原本平淡的脸,露出一两分的痛苦,道:“是我对不起老师,辜负了他的教导。”
见沈嘉荣丝毫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意思,黛玉的语气也不免着急了几分:“沈大人,我父亲进宫,说陛下也觉得此事有疑,这说明陛下也是相信你的。考试院着火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嘉荣上前几步,隔着大牢的门,在黛玉期待的目光下,缓缓道:“那晚,一切如常,是我,烧了考试院,毁了万千学子的青云路。”
“沈大人!”黛玉一时着急,音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这件事不单单是你,你知道京城中怎么传吗?说你是受杜老先生授意,私贩考题,欲朝野之上只余杜老门生,说你见事情败露,更是火烧考试院,让这一切查无可查!杜老一生清名,眼看就要毁于你手,你这样对得起杜老,对得起相信你的人吗?”
见沈嘉荣依旧不说话,黛玉继续道:“就连我弟弟修谨,也差点因你而毁了一辈子的仕途。”
沈嘉荣始终沉默着,双目无神,甚至无法让人猜到他在想什么。
半晌,沈嘉荣才望着黛玉道:“林姑娘不必担心,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只是,沈某无父无母,幸得老师眷顾,才有昔日。如今入狱,亦不曾有人来看望过沈某,唯一所见之人便是林姑娘了。所以,沈某想求林姑娘一件事。”
黛玉还要说什么,沈嘉荣却突然动作,从怀里拿出一根红玉烧蓝簪,道:“林姑娘,可否帮沈某将这根簪子还给它的主人。”
看着沈嘉荣手里明显的女子物品,黛玉有些疑惑地问道:“它的主人是……?”
“昌乐公主司珈。”
沈嘉荣的话让黛玉当场愣在原地。
沈嘉荣并没有注意到黛玉的神情,而是自顾自地笑道:“公主喜欢在遇到感兴趣的人时便随手取下一些随身之物送人,这是当年我在琼林宴上,公主给我的。如今时移世易,物归原主罢了。”
沈嘉荣将手里的簪子递给黛玉。
黛玉没想到自己只是来问个线索,却反而受人之托了。
“至于其他的,林姑娘且安心吧,一切都会解决的。”沈嘉荣说完这句话,便又背过身去,不再发一言。
阳光再次照到沈嘉荣身上,只是这次,沈嘉荣的身形似乎佝偻了许多。
见沈嘉荣如此,黛玉也知自己再问些什么也只是徒劳。
离开刑部大牢后,黛玉看着手里的红玉簪,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公主府。
思虑再三,黛玉还是选择先去找司珈。
公主府门前,黛玉只略微说明了来意,就轻易地进去了,这是黛玉远没有想到的。
在公主府下人的带领下,黛玉很快见到了在院子里练习射箭的司珈。
看到黛玉,司珈手里的动作不停,一支羽箭破空而出,正中红心。
见状,司珈这才得意地收起弓弦。
“林姑娘,好久不见。今日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黛玉正要说起簪子的事,就见一男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没能拦住男子的下人连忙解释道:“公主,我们实在拦不住驸马。”
男子却一脸不耐烦地甩开那些下人,质问道:“司珈!月娘怎么你了?你凭什么罚她?”
司珈眉毛一挑,平静道:“就凭她勾引驸马,这就足够我杀她千百回了。如今我只是罚她跪一跪,驸马就心疼了?”
听到司珈的话,驸马却不忿道:“司珈,平日里你养在公主府的那些面首,我从未说过什么。如今怎么你连一个月娘都容不下吗?更何况,她还怀了身孕……”
驸马话音未落,司珈就已经拉弓放箭,一支羽箭直直地射进驸马的脚边,没入土地半寸。
看到这一幕,驸马惊恐地看向司珈,不可置信地道:“司珈!你当真一点夫妻情分也不讲吗?”
“夫妻情分?”司珈闻言冷笑一声,“就凭你?也配和我讲夫妻情分?下次再这般言语无状,这箭我就不能保证射在哪了。”
“你!”驸马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司珈不再理会,继续拉弓射箭。似乎丝毫不在意此时还有一个外人在。
下人们则心领神会,将驸马劝走了。
等无关的人一走,黛玉这才将簪子拿出来,交还给司珈。
司珈一愣,看着簪子似乎在努力思考着,这是不是自己的东西。
随后无所谓地将接过来的簪子一扔,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还劳烦林姑娘亲自送一趟。”
黛玉看着那簪子被沈嘉荣珍而重之的交到自己手中,如今又被司珈看也不多看一眼的扔到地上,不知道有没有看错,簪子上面的红玉似乎还磕在了石头上。
司珈却突然道:“林姑娘此番来京,可想过有一番建树,就像之前我说的,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黛玉闻言,只回道:“黛玉并没有这般远大的志向。”
听到黛玉的话,司珈却突然笑了一声,道:“人之所求,左右不都是这些吗?”
黛玉正要说话,却不料突然又跑来一个下人,慌慌张张道:“公主!沈大人自尽了。”
闻言,黛玉震惊地朝那下人看去,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而耳畔也恰好有风经过,抬眼望去,是司珈失手射出的羽箭,离靶几丈远。
黛玉再看向司珈时,却见司珈脸上有伤,是箭的尾羽所致。
司珈似乎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对那下人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下人如蒙大赦,利落地离开了。
司珈这才看向黛玉,道:“林姑娘,我还有事,你先回吧。”
黛玉闻言也告辞离去。
只是还未走出院子,就听到司珈极力压制怒火的声音:“来人,给我将月娘那个贱婢吊死在驸马房中去。”
尽管黛玉心中再震惊,也不得不匆匆离去。
半夜,公主府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看到昨日还温情脉脉的爱人,如今却死相可怖,驸马当即吓软了双腿。
“月娘!月娘!”
驸马将月娘的尸体抱下来,摸着怀里早已失去温度的爱人,崩溃大哭了起来。
目光落在月娘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神色凄然。
驸马房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下人来,驸马抬头目光狠厉地环顾四周,最终落在架子上的剑上,似乎没意识到这把剑为何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
驸马握住月娘冰冷的手,哽咽道:“月娘,我这就为你和孩子报仇……”
说完,便放下月娘的尸体,拿起架子上的剑,抽出剑身,寒光似铁,随手丢下剑鞘,朝司珈寝卧而去。
而这一路上,除了月光作伴,无一人阻拦。
“司珈!”
驸马推开房门,剑上的寒光反射到司珈的脸上。
司珈放下手里那支有瑕疵了的红玉簪,打量着驸马,玩味道:“驸马可还喜欢我送的大礼?”
听到司珈的话,驸马目眦尽裂,持剑直指司珈,骂道:“你这个毒妇!”
看到这样悲痛欲绝的驸马,司珈却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见司珈这般不按常理出牌,驸马更愤怒了,“我要杀了你!”
驸马举剑朝司珈砍去,只是尚未靠近司珈,就被冲出来的侍卫制服了。
被按在地上的驸马还心有不甘,一双眼睛怒视着司珈。
司珈收了笑,拿起那枚红玉簪,走到驸马面前,蹲下身子,一只手虚虚抚上驸马的脸,也不顾对方的抗拒,故意做出一副深情模样,笑道:“你放心,咱们好歹夫妻一场,虽你爱上了别人,但是我一定会……让你们到死也不能想见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感受到司珈的嘲弄,驸马努力挣脱,却被侍卫死死地压制着,动弹不了半分。
司珈慢慢靠近驸马,虚抱着对方,继续道:“至于你,我也一定会让你……死得很痛快的!”话音刚落,司珈手里的红玉簪就刺入了对方的颈脉。
“你……”驸马睁大了眼睛,却仿佛被一下子定住,只能努力转动着眼珠,想要去看清楚司珈的表情。
“要知道……你那个心心念念的月娘,死得可痛苦了……”司珈笑着拔出了插入驸马脖子的簪子,随着簪子被拔出来,鲜血也喷涌而出,沾了司珈一手。
司珈重新站起来,拿出手帕漫不经心地擦起手来,而腿边,是倒下的驸马尸体。
饶是已经习惯生死的侍卫,看到司珈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幕,也不免心中升起一丝不认可,但是本职所在,还是淡定开口问道:“公主,接下来怎么处理?”
司珈擦完自己的手,又一点点擦拭染血的簪子,道:“驸马郑怀青,欲刺杀本公主不成,如今已畏罪自杀,将他的尸体送回郑尚书府,让郑大人好好反省,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无视朝廷法度的儿子。至于那个贱婢的尸体,丢去乱葬岗喂狗。”
侍卫领命而去。
看着手上没擦干净的血迹,司珈不悦地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