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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里工作繁忙。
万彻有时正在写材料，写到一半被叫去开会。手机放在抽屉里，再怎么震动吵闹也无人问津，是一只孤独的宠物。等到会议结束，万彻回到办公室，才会发现古雯灵发来的满屏幕的未读消息。
“打工好累！你累不累？”
“还好没有叫我当班主任，嘻嘻。”
“这学期只带三个高一的班，嘿嘿。”
“我教的一班考了第一，二班考了第二，是不是很厉害！可惜三班给我考了十五名，我要去骂他们一顿。”
“二班来了一个转学生，叫余之意。好巧！我有个高中同学也叫这名。但是我问了，她俩不认识。”
“你在干嘛呀？”
“昨晚又有一点失眠。”
“有个学生竟然说我ppt过时了！生气。”
“给学生们放b站鬼畜，他们开心得很。”
“我把你得三等功的报道拿给学生看啦，嘻嘻。”
“有个学生扬言要学你跑负重五公里，我看他那个小胖墩跑一公里都够呛。”
“楼下的桂花树好香，教室里都能闻到。”
“看！我自己弄的桂花玄米茶。”
“你是不是很忙呀？”
未读消息太多了，接连不断。线下相处时古雯灵可没这么多话。
万彻心里愧疚，在键盘上敲字。发送的第一句话，是向古雯灵耐心解释，“咕咕，刚刚在开会，我才拿到手机。”
古雯灵喜出望外。她在网上看见别人说沙漠救援队会很忙，常常无故销声匿迹，于是有了心理准备。不及时回复也没关系的，这算工作需要。古雯灵在对话框中编辑消息，“没事……”
万彻忽然打来电话，吓人一跳。古雯灵平复呼吸，缩在工位上。“喂？”古雯灵想用淑女的声音说话，话出口后变成了小偷那般的气音。
万彻察觉异样，“你也在开会吗？”
“啊？啊。”其实办公室里只有古雯灵一个人。她装模作样，演一出独角戏，“我出来了，现在可以说话了。”古雯灵紧张，没想明白为什么要说谎。
“那你先忙，我找你……”万彻顿一顿，“我也没什么事。”
古雯灵急忙解释，“没关系，不是特别重要的会。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我刚刚不是没及时回复你嘛，就这个。”万彻莫名局促，组织语言，“我就想告诉你，以后我看到了你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回复。”
是一句古雯灵没能想到的话，本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的。
“嗯。”古雯灵开心，又不能把开心表现得过于明显，以免失去矜持的形象。
办公室门外响起脚步声。杜薇走来，怒气冲冲坐回工位。
万彻恰巧有事要忙，两人结束了通话。
古雯灵握着手机偷笑。现在才明白当初尤茜谈恋爱的感受，原来当真会变成傻子，情不自禁。
杜薇朝古雯灵的方向瞄了好几眼，古雯灵没有发现。杜薇索性走到古雯灵身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古雯灵，“你男朋友是在谷特沙漠吗？”
古雯灵匆忙退出聊天框，“嗯，怎么了？”
杜薇追问，“你们是不是很难见上一面？”
问题简单，可古雯灵被杜薇不怀好意的样子弄得不敢轻易回答，“嗯……不怎么见面的。”
“那还是很辛苦呀。”杜薇拉来隔壁同事的凳子，与古雯灵并排坐着，“有一个可以去那一片出差的名额，你想不想争取一下？”
“出差？”古雯灵大致猜测，学校每年会和外省学校举行教学交流活动，照杜薇的意思，看来今年是去沙漠片区做交流。古雯灵反问杜薇，“是教学交流吗？今年叫你去吗？”
“没……还没定呢。”杜薇笑道，“我去不去都无所谓的，关键是你。”杜薇站在古雯灵的角度替古雯灵着想，“你应该比我更需要吧？要不我帮你去找主任说说？你也知道主任这个人，不大好说话的。但是我帮你求求情，他应该会同意。”
杜薇自顾自敲定了这件事情，古雯灵甚至还没来得及问问看是王主任还是薛主任。
***
尤茜后来替古雯灵不平，“她就是不想去，推给你，还反倒卖你一个人情。”
尤茜和古雯灵在职工食堂吃饭，各吃一碗酸菜肥牛砂锅米线。古雯灵吸溜米线，几滴细碎的油溅出碗沿，她慌忙低头确认衣领和胸口是否遭殃。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古雯灵庆幸白色衣服仍旧干净，“主要这次是去谷特沙漠，我倒也挺想去。”也不知道万彻会不会欢迎。
“但她这样说话就怪让人不舒服的。”尤茜气未消，夹一筷子米线却不塞进口中，“她说话就是挺招人烦的，上次还说我和竞竞在一起只是为了钱。”
古雯灵挺惊讶，“啊？当你面说的？”
“那倒没有。她给别人说，别人又给我说的。搞笑，在不在一起关她什么事。”尤茜碎碎念，心里的火越攒越大。
食堂里有职工用餐结束，端着餐盘走去回收处。餐盘整齐叠放，橘黄油渍流成瀑布的模样。
程禹从角落里走来，绕过立柱，站在古雯灵与尤茜的餐桌旁，“下午好，两个漂亮姐姐。”
程禹是张丹副校长的儿子，偶尔会刷张丹的卡来教职工食堂蹭一顿饭。
尤茜开玩笑，“哟，小程禹，藏哪儿吃饭呐？一直没有看见你。”
“在回收处旁边。”程禹双手插兜，从校服衣兜里摸出两小罐覆盆子酱，一人面前摆一瓶，“新鲜出炉，送给你们尝尝味道。”
尤茜笑道，“又是你爸的产业？”
程禹爸爸在扶贫村里搞投资，看见什么投什么，尤茜对于程禹带来的五花八门的小产品早已见怪不怪。
“嗯。”程禹再从衣兜里掏出一瓶果酱，宽松的校服真能藏东西。程禹指着瓶身上的标识，一个水墨风格的程字，“这儿有他们工厂的logo。”
古雯灵没太在意logo。她举着果酱，迷你小巧像面霜。迫不及待拧开盖子尝一小口，酸甜里带一点隐隐约约的桂花香。
“果然可以。”古雯灵向程禹请求，“你能再给我一瓶吗？”古雯灵想带一瓶果酱给万彻，如果这次能去谷特沙漠的话。
程禹面露难色，“咕咕姐，我没有多的了，家里也没了。”这周程禹爸爸只拿了几瓶给程禹。产品还处于内侧阶段，没有大量生产。
古雯灵疑惑不解，“你手上不就有一瓶吗？”
“噢，这个，有个亲戚要了。”程禹迅速将果酱揣回兜里，慢慢向后挪步，“我得去上晚自习了，不然来不及了。”
一边说话一边撤退，很快没了踪影。
尤茜对着程禹的背影比划，“小程禹长得可真快，上一次见他才这么高，现在已经长这么高了。”尤茜比划的手从胸口到头顶之上。
“这么明显吗？也是时候长身体了。”古雯灵的感受没有尤茜深刻，因为程禹是她的学生，天天见着，没发现有特别大的改变。
古雯灵盖好果酱瓶盖。心里一直隐隐担忧，为着程禹手中那瓶果酱。
果不其然，古雯灵在晚自习的课间，偶然发现了那瓶覆盆子果酱，躺在同班女同学余之意的抽屉里。
晚上回家，古雯灵在浏览器中搜索词条，“学生早恋怎么办？”得到的结果纷繁多样。有画大饼做心理疏导的、有开主题班会的、有故意安排调整座位的。古雯灵看得眼花，拿不定主意。
踌躇之时，身旁忽然响起视频通话邀请音，古雯灵瞬时紧张。看见邀请人是万彻，古雯灵的紧张情绪更上一层，坐立难安。
“等等，不慌。”古雯灵自我暗示，任凭音乐自我停止。她利索地扯下头绳，梳理头发，擦一点散粉控油，画一抹口红提色。察觉着蕃茄红过于做作了，又用纸巾抿掉一半，佯装素颜。打开原相机摄像头，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寻找光线，发现梳妆台上从斜上方打来的暖黄色台灯光线最合适，有柔光滤镜的效果。
一切准备就绪，古雯灵终于回复了万彻的视频邀请。
“嗨——我刚刚在洗澡呢，没听见。”古雯灵用毛巾擦发梢，擦不出一滴水。
“这么早就洗澡？”万彻特意看一眼时间，“噢，都十一点了，我还没注意。”
古雯灵问道，“很忙吗？”
“有一点，刚忙完，来和你聊聊天。”万彻往保温杯里撒乌龙茶茶叶，“你呢？今天忙吗？”
“今天还行……”古雯灵回想这一天的事情，最耿耿于怀的便是程禹。古雯灵凑近了些，对万彻说悄悄话，“我跟你讲，我发现我有两个学生好像在早恋。”
万彻往保温杯里冲热水，“怎么发现的？”
“那个男生，他把唯一一瓶覆盆子果酱悄悄送给了那个女生。”古雯灵说得没底气。光凭这么一个举动，断定两人在早恋，显然是证据不足。古雯灵担心这会让万彻认为她是一个一惊一乍的人。
没想到万彻赞同古雯灵的推测，“那就八九不离十了。”万彻若无其事地吹一吹茶汤。
古雯灵受到鼓舞，“是吧！他俩就是有猫腻。”随后古雯灵又愁眉苦展，“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上网查了好多方法，不敢轻易尝试，怕适得其反。所以就好烦恼，不知道该用那种方法才恰当。主要是我没有相关的经验，不能够从学生的角度来考虑……”
万彻刚举起的保温杯停留在半空，顿了顿，再继续往嘴边送。茶汤有些烫，万彻呛得连续咳嗽几声，稍显狼狈。
古雯灵惊觉，猛然想起来了——万彻是有经验的，和他的林语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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