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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上门(第1/2页)

第三日卯时。

晨光裹着薄雾漫过医馆的门扉,那门在熹微晨光下镀上了层金漆。

那雾正顺着瓦当往下淌。铜铃凝着蛛网般的血丝,

松木板上有一点褐斑,是那蒙面汉流的。

麂皮绒蘸着醋抹过,那斑在皮子上蕴开。

轻轻的风儿吹着檐角的铜铃,舌铎铃铃的碰着,晃动间带着一丝腥气。

铃舌指骨被雾气洇出玉髓的光泽。

吴仁安坐在诊台上,指头挑着蛇胆膏在膀子上的创口抹。

左手的伤结了层琥珀色的痂。

蛇胆膏抹上去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那痂被碾碎,敷上的药膏堵住了要渗出来的血。

吴仁安用银刀片刮去柏木诊台缝里的油渍。

七叶莲粉簌簌而下,腐朽檀香裹挟着老旧血痕的气息弥漫开来,一如焚烧中的犀角。

新采的三筐醉鱼草具堆在晾药架上,血腥味仍未散尽。

叶脉间凝的露珠泛着铁锈腥甜。

角落里的蜈蚣干突然碎裂。

密密麻麻的足肢在晨雾中抖颤,恍如亡魂不甘离去的最后挣扎。

吴仁安握药杵的手顿了顿。

杵尖上北斗纹路卡着片带血丝的指甲盖,正是药童左手小指的残骸。

他蘸着七叶莲药酒继续捣碾。

冰晶混着骨渣在石臼里泛出蚌壳青。

前日溅在《黄帝内经》帛书上的脑浆已凝成蜡状。

被他刮下来掺进壮阳的斑蝥虫粉里。

晨风掠过晒僵的环蛇干,尾尖扫落几粒带髓的骨碴,在青砖上滚出个残缺的“之”字。

药橱第三层突然传出细响。

装着寒水石的陶罐正在“吐纳”。

霜雾顺着“手少阳三焦经”的木刻纹路爬行。

途经曲池穴时凝成冰丝。

他掀开地字号抽屉取赤石脂。

瞥见暗格里泡胀的指骨——药童右手拇指正浮在七叶莲药酒里。

辰时的梆子漏进窗缝。

吴仁安捻起粒马钱子对着天光端详,种皮皲裂处渗出琥珀色的浆液。

井台皲裂纹里未擦净的血渍同色。

自家的马钱子没炮制过,师父教过砂炮。

得空试试…

他忽然屈指弹飞种仁。

那毒果撞上铜铃指骨,在雾霭里荡出个宫商走调的颤音。

灶房飘来煎药的苦香。

新来的学徒正用吴仁安教的“九蒸法”熬制鹿茸。

紫砂罐沿凝着的白霜泛青,分明掺了寒水石粉。

“熬的仔细些…”

“是。”学徒被声音惊醒,有些慌乱。

吴仁安嗅了嗅雾气。

抬脚碾碎砖缝里新钻的蜈蚣——那虫豸吞过药童的碎肉,脊背泛着不自然的靛蓝。

辰光攀上东墙。

井水突然翻起细浪。

浸泡犀角的陶瓮裂开蛛网纹,水面上浮着片带漕帮刺青的皮肤。

吴仁安舀起半瓢毒水浇灌七叶莲。

那水如丝般在叶上滑过。

医馆开张的云板尚未敲响。

巷口已传来漕帮力夫的号子。

吴仁安将最后半截脊骨塞进寒水石罐,骨节撞上陶壁的闷响。

雾霭漫过柏木楹联时,“宁治十伤不医一病”的“伤”字正在闪着光。

搬开大门,云板抢着和那号子在巷子里卷动。

卯时三刻的梆子将将敲过末响,青石巷的薄雾忽然炸开。

粘着泥的皂色厚底靴子踩在门槛上。

带着的泥巴在青白色的条石面儿拖出一道鸡爪爬似的泥痕。

人还没进,铜包木的腰牌就碰上了松木门扉。

“衙门班头到…”

捕头牛焕章的皂靴踏碎檐下白色碎屑。

十二枚铜腰牌又挨个撞在包铜门框上。

撞的是门乒乒作响。

那捕头手腕一抖,腰牌嗖的一扔。

没入松木中。

惊得学徒怀里的《伤寒论》脱手坠地,书页哗啦啦翻到“蓄血证”篇。

正停在“少腹硬满”四个朱批大字上。

捕头未动,其后的手下却没停,一个愣头青直冲冲的就撞在挡在前面不走的捕头身上。

却是自己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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