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钟敲响了十声，明镜心烦意乱地合上书，起身出了房门，在楼梯上叫道：“阿香，阿香！”
“诶，大小姐，什么事儿？”
阿香跑上楼梯，问道。
“小少爷回来了没有啊？”
“回来了，一回来就进了房间，”阿香说着，又压了压声音，隐约的笑意，“和蓉小姐一起。”
“这孩子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明镜了然地笑了笑，又问：“大少爷呢？”
“大少爷有紧急公务，出去了，您放心，阿诚先生跟着他呢。”
明镜叹了口气，总有一个要让她操心的：“当了这么一个不清不楚的官，家里就没个安生日子。”
“大小姐，您就先睡吧，我会等大少爷他们回来的。”
“也好，阿香，先熬些姜汤，熬好了给小少爷和蓉小姐送过去，”她停了停，“不，熬好了就叫我，我去送。”
“好的，大小姐。”
明台房里。
“你先把文件拍了，我明天一早就要送过去。”
明台已经沉不下气了，他站起身来，烦躁地在屋里踱着步子。
“算了，我来帮你拍。”
看他这个样子，她叹了口气，拿过他的微型照相机，翻着文件。
“你说，大哥他们会不会……”
“如果那个女人是故意抓下手表的，肯定会被发现，怕就怕阿诚哥他们沉不住气，要是南田用了这个证据当诱饵的话……”
“那我——”
门被打开了，明镜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说：“没打扰你们吧。”
文件还摊在桌上，明台赶紧上前接过托盘，往桌上一放，压住。
韵蓉把相机往口袋里一塞：“大姐。”
“你们在干嘛呢？”
“明台说他想进修日语，问我有没有推荐的书目。”
她看了眼文件上满满的平假名，随口说道。
“是啊大姐，我就不服气她日语比我好！”
明台的反应也快。
“好了好了，”明镜就宠着他，“都那么晚了，你也让她回去早点睡啊。”
韵蓉便动自然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塞回自己的手袋里：“那大姐，我先回房了。”
她道了晚安，从明台身边走过，手心一撞，在明镜看来就是亲密地捏了下手，可明台知道，放在手心里的是刚才的微型照相机。
熄了灯，可韵蓉没有睡下，她站在窗前，雪白的蕾丝窗帘微微拉开一条缝，明诚他们还没有回来。她心知肚明，如果日本人想要对付明楼的话，要证据是不够的，要的是铁一般的证据。那只手表也并非是什么稀罕之物……
两道橙色的光洒满了明公馆大门口，一辆汽车驶进，她放下心来，还好没事，至少人是回来了。
明楼和明诚下车，一前一后地进屋了。
韵蓉正要拉紧帘子，却看到又是一辆车开来，停在了明公馆旁，只是熄了车灯，却不见有人下车。
这是什么？监视吗？
明楼和阿诚没有上楼，应该是去了书房。
半个小时后，那辆车开走了。
她觉得脑子里乱乱的。
这个晚上，有太多的事情要整理了。
第二天，韵蓉发现除了她和明台，没有人有不对劲的地方，明台看起来就是心事重重的，而明楼和明诚却很正常，似乎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可特高课和76号一直没有动静，日本领事馆的案件被压着也没有消息传出来，怎么说让人知道有人潜进日本领事馆杀了人偷了文件，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吗？
明公馆里，明楼和明诚却开始不知所谓的争吵。
“我每次跟你提加薪你就跟我发脾气，”明楼的书房大开着门，传来明诚的声音，“你见过一个干过这么多年的高级文秘一直不加薪的吗？政府办公厅发的那点工资，我去一趟俱乐部都不够，我每天多少应酬，迎来送往的都是为了你的工铺路。你拿过一分钱没有？！”
“你这是想跟我算账了？”
明楼一拍桌子，“你是谁家养大的，你跟我算账！”
“那是不是你们家把我养大，我就白伺候你一辈子啊。”
“你伺候的人不是我！”
明楼发了脾气，“你想要加薪，自己去办公厅人事处，自己说去！”
“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行，你不肯加薪是吧，你借我钱总可以吧？”
“滚，滚出去，滚出去，现在就滚！”
明楼最后一个字，几乎是用吼的了。
韵蓉就站在楼上，手里捧着杯热牛奶，看着明诚从书房里出来，差点撞到从厨房跑出来的桂姨。
原来是有观众啊。
阿诚气冲冲地上了楼，从她身边走过也一言不发的。
“阿诚哥。”
他停下脚步：“嗯？”
“热牛奶，”她绕到他面前，把杯子塞给他，“睡眠好一点的话，脾气也会好一点。”
她这样说着，冲他调皮地一笑。
“那么好？”
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啊？”
这话一出，她觉得不对，他也是，“我是说，阿诚哥——”
“韵蓉！”
明台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看到她便走了过来，也跟阿诚打了个招呼，“阿诚哥。”
明诚放下杯子，笑了笑：“我回房间了。”
“嗯。”
“阿诚哥晚安。”
明台说。
他们回了明台的房间，他把钥匙给她：“房子已经弄好了，司各特路公寓，137号、28号。”
“谢谢。”
“你们这次是要杀什么人啊，布的这样一个局。”
明台从盘子里拣了块酥饼，往嘴里一扔。今天下午他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对街相向的两间房，是个对向狙击的好地方。
“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次就谢谢你了。”
上级的心思不可猜，韵蓉这样说着，转了转手里的钥匙，转身向房门走去，“要是没事了，我先回房了。”
“这么早，”他一看表，八点都不到，“唉，反正我大姐都认定咱俩是一对了，你就不用……”
“这件事我还没有骂你呢！”
她转过身，用手指戳了下他的额头，“你要是不早点把这件事情跟大姐他们解释清楚，让这件事传到了我家里，你就等着死吧！”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明台赶忙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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