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傍晚回到家的时候,便听到明镜说“桂姨失踪了,她早晨说是要去买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嘱咐阿诚去差人找,但一个晚上也没有消息。
韵蓉敲了敲书房的门。
明诚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慢慢坐直了身子。
“大哥。”
她欲言又止。
聪明如明楼自然能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你要说什么,说吧,你告诉我的话就等于告诉阿诚。”
可她不习惯在明诚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那样一面,就像汪曼春不喜欢将自己嗜血残暴的一面被明楼看到那样。
“明天,明天孤狼死的消息应该就会出来,汪曼春那边,请大哥……”韵蓉不去看他,径直对明楼说。
“我知道。”
明楼允诺了。
明诚跟着她出来,两人一起上了天台。
“你会怨我吗?她毕竟是你的养母。”
他静了静,回答:“大哥把我带回明家的时候她就不是我的养母了,知道她的身份后我明白有朝一日也许我会亲手杀了她,但是没想到被你抢了先。”
“那就好。”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看得专注,想起那日在他卧房门口听到他的难过,心里有些酸涩。
“还好,大哥把你培养成一个那么优秀的人了。”
她笑道,“也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你的汉奸身份只是伪装,不然要是被我父亲知道了,我真是死一次都不够。”
她咽下不该有的情绪。
明诚的眼底滑过一丝不明的光芒:“可是你……”
“就算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他能怎么办呢,血缘是没有办法割断的嘛。”
她似乎连任性都可以任性得很有道理。
“可是现在这种时局下,我没有办法和你一起活在阳光下。”
韵蓉就是笑着:“我不是跟你一样吗?我哥哥也说过,先有国后有家,儿女情长怎比得上民族大义。”
她在他怀里,扬起脸,那么无辜又那么理解地看着他,他傻住了,低头便吻住她的唇。
有那么一秒,他觉得儿女情长可以比得过民族大义。
天台幽暗,唯有月光洒落一地,剪出两道密密纠缠的身影。
“嘶。”
直到他抓紧了她的手,她才觉得疼。
明诚赶紧抬起她的手,拉高袖子,手臂上是一道割伤,不严重,只是皮肉伤。
“没事,只是刚才磨到了。”
“你都不处理下伤口?”
他有些生气,她白嫩的肌肤上突兀的刀痕,怎么看都让人心疼,“孤狼弄的?”
“她划我一刀,我给她一枪,我不可能吃亏的。”
她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看得他生气,拥着她回房间处理伤口。
次日的晨报有一则消息,一个中年妇女被人挟持到暗巷,杀人掠财。
明镜是难过的,多年的主仆之情,她要回了桂姨的尸体,料理了后事。
这一页就翻过去了。
明家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仆人而改变什么。
下雨了。
开了春的上海,春雨霏霏的。
外滩19号,汇中饭店。韵蓉下了车,门童替她撑着伞,护送她进去。
江景套间的客房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拉紧了窗帘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落地台灯,跟明楼年纪相仿的男人,指间夹着根雪茄,面部笼在昏暗之中看不清切。身边却站着两个保镖模样打扮的人。
"礼甫哥。"她这样叫了一声,递过一个小皮箱,由保镖接了过去。
陈礼甫挥挥手,示意她坐下:“韵蓉,好久不见。你父亲让你在上海一待就是大半年,该是猜到了什么。”
他时间有限,跟她说话也极少客套。
“可他从来没跟我提及……”顾父从来不跟她谈论政治的。
“他倒是旁敲侧击了我好几回,大概只是猜测吧。”
他说,“还有你大姐也是。”
韵蓉静了,不说话。
“你之前送回的东西我都看了,做得很好,等你返回重庆也方便开展工。”
“礼甫哥,我现在的打算…由我替代孤狼,进入日本人的情报机关,如果顺利的话就能重建中统在上海的新…”
“打住打住韵蓉,”陈礼甫打断她,语气却是难免关切,他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上级,“我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压力。”
韵蓉却懂,他是担心,担心这样冒险的行为暴露了,只能让之前的铺垫做了费。
可她都已经把真正的孤狼除掉了,怎么可能就此罢手?
“现在路都已经铺好了,只有做不做的选择。就算中统很难重新在上海立足,我也可以得到更多关于叛国者的情报。”
她坚持。
“那会很危险。”
“危险并不可怕,机会摆在面前却不争取,那才可怕。更何况,您和戴老板——”
“够了!”
他喝道,不喜欢有人戳到他的软肋。
一室静默。
陈礼甫开口了:“韵蓉,你还是一样聪明,但是更有野心了。不过这件事,你等待我的进一步指示,过早的暴露只会给你带来危险,我们要等待最佳的时机。”
“我明白了。”
她点点头,接替南田洋子的是藤田芳政,她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贸然前去,只会引起怀疑。韵蓉又转念一想:“其实礼甫哥这次来上海,不应该只是想听我汇报工那么简单吧?”
他是重庆政府的要员,也是中统的要员,来了上海,不仅仅是日本人、新政府,军统和□□也有对他下手的可能。
“特高课课长南田洋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军统那边没有消息嘛?”
“军统的命令不是袭击明楼座驾吗?”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突然而至的光线刺着她的眼,“你在明家住了大半年,有什么结论吗?”
适应了光线,入眼是黄浦江,细雨带起的点点涟漪。
中统的情报网绝对比军统更加庞大而深入,他会知道负责刺杀行动的毒蝎是明台也不奇怪。
“礼甫哥是在怀疑什么?”
她在试探。
“明楼是从军统投诚汪伪政权的。”
他说,“我怀疑他所谓的投诚只不过是场戏罢了,我要知道他和王天风是否还有来往。”
“王天风?”
“代号毒蜂,也就是毒蝎的老师,他是戴笠的亲信。”
“……我不知道,”韵蓉回答,“他们并没有提到过。”
“那好,接下来,保持常态,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一举歼灭□□。”
“我觉得这个行为没有意义,现下最重要的应该是通过情报工实现三大战区的——”
“顾韵蓉!”
他喝声道,“你在那边待久了被洗脑了吗?”
“……我没有,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赞同您的想法。”
陈礼甫闭了闭眼,看上去很疲惫,他示意手下将箱子给她:“里面的东西,可能之后对你有用。要是实在不行,回重庆吧,你父亲若不同意,电报我,我来安排。”
“谢谢礼甫哥。”
她接过箱子,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向房门走去。
“对了,你要清除孤狼,真的只是为了要顶替她吗?”
陈礼甫最后说了句,“也罢也罢,我不要你的答案,你自己问问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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